第129章 红炭谋衡(权谋线)[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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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nbsp她面上波澜不惊,目光反复逡巡于那页伪造的‘库房盘存底簿,与那张时序颠倒的签收单上。心中默念,将负责盘存记录和签收单的经手人名讳牢牢刻下。
nbsp秦立仓促补账,必然已将原始真实的盘存记录和签收凭单销毁或匿藏。若能寻得那些原始单据,抑或是被替换下来的旧账簿残页,便是铁板钉钉的死证!
nbsp此外,秦立贪墨的炭,断无可能尽数自用,必有部分流出宫外变卖渔利。若能查到内务府相关人等,近期银钱出入有异,或与宫外炭商存有不明勾连,亦是凿凿的旁证。
nbsp“这账——”魏嬿婉忽而拉了个慵懒的长音,以手轻揉额角,眉宇间透出几分倦怠与困扰,“数目也忒繁杂,看得本宫眼也花了,心也乱了。秦总管,皇后娘娘要的是万全之策,本宫瞧着这账面……倒也算‘分明,短缺确是实情,倒叫你等为难了。”
nbsp她声音软了下来,仿佛真被这如山账册磨去了锋锐。秦立忙不迭地躬身,笑容更深:“娘娘体恤下情!奴才们日夜悬心,只恐伺候不周。这短缺……唉,实在是……”
nbsp“罢了,”魏嬿婉打断他,语气不耐,“本宫瞧这一时半刻也理不清头绪。皇后娘娘等着回话,本宫也不能空手而归。这样罢,”她指尖随意点了点案上几册,“去岁盘存底簿、今岁所有红萝炭入库签收凭单、并各宫支领的总档册,这几样紧要的,本宫先带回去细核。其余的,你好生整理归置,以备皇后娘娘随时垂询。”
nbsp秦立心中“咯噔”一声,但觑着魏嬿婉眉目间确是一片困倦之色,并无深究之意,连忙连声应喏:“嗻!嗻!奴才这就让人给娘娘仔细包好呈上!”nbsp他转身厉声催促手下,某个小太监却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后角门。
nbsp魏嬿婉抱着几本关键的账册离开内务府,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
nbsp“王蟾,”她压低声音,将贴身内侍唤至身侧,宫道寂寥,唯有风声呜咽,“即刻去办三桩事,须得隐秘周全。”
nbsp“奴才听着。”王蟾躬身,屏息凝神。
nbsp“其一,遣最得力、最不起眼的影子,给我死死盯住张书吏、李库丁,还有方才秦立使眼色支走的那个小太监!三人行踪,事无巨细,尤其是库房重地、签押房存旧档处,务必探明他们见了何人、去了何地。另,细察其居所炭火用度,是否远超其份例所得。若有异动,即刻密报。若情势危急,便寻个由头,将他们‘请到稳妥处严加看管!手脚务必要快,痕迹务必要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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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其二,速寻进忠。令他动用宫外埋下的暗桩,详查近三个月来,秦立及其心腹爪牙家中,或与他们勾连密切的宫外炭商,可有不明钱财骤增?抑或大批量私贩宫炭的蛛丝马迹?一丝一缕,皆不可放过!”
nbsp“其三,寻几个口风紧、手艺精的老账房,将此盘存底簿——尤其是新补入的那一页,连同这张日期颠倒的签收单,原样不差地临摹下来。摹本收好,原本即刻封存,遣专人严加看守!再令老账房们细细回想,此类补账,那些被替换下的旧页或原始凭单,最可能匿于何处?抑或,毁于何地?”
nbsp“嗻!奴才省得,定如影子般贴着他们,绝不露半分痕迹。”王蟾神色凛然,深躬一礼。
nbsp三日后的午后,他蹑足回到永寿宫暖阁,身上犹带着外间的凛冽,低声禀道:“主儿,果然有鬼祟行迹,且狡诈异常。”
nbsp“讲。”魏嬿婉搁下手中的青玉盏。
nbsp“张书吏告病是假。咱们的人趁夜潜至其后院,自窗隙窥得真切。他哪里是卧病?分明是就着烛火,用极细的刻刀,小心翼翼刮削一本旧账簿上的墨迹!刮得极缓极轻,每刮净一处,便以湿布洇压,再蘸极淡的墨,重新书写。观那账簿形制色泽,似是库房日常流水底档,非关总账要害。应是在伪造或篡改旁证、经手记录,欲将假账的链条修补得‘天衣无缝,而非直接销毁主证,引人疑窦。”
nbsp魏嬿婉唇角勾起一丝冷峭:“这倒是比付之一炬来得聪明。然则,墨色新旧有别,刮痕触手可辨,岂非欲盖弥彰?盯紧他刮改之处,所涉人物、条目,一一详记。待他‘病愈,那本刮改过的账簿,不是悄然归位,便是‘意外现于人前了。”
nbsp“是。李库丁那边,”王蟾继续道,“后半夜,他换了身粗布短褐,并未去废料房,反绕至宫墙根下,北三所后那片荒僻得连野猫都嫌的去处。奴才远远瞧见他蹲在井边,怀里掏出几卷东西,四下张望足有半盏茶功夫,方把那几卷东西用油布裹了,系上石头,沉进了那渗井深处!奴才便等他走远,试着用长杆绑了钩子探了探,井深水浊,根本捞不着。只是这般行迹,奴才揣测,许那就是他们贪墨宫炭时,用来替换登记造册的原始签收凭单。”
nbsp“至于那个小太监,”王蟾的声音更低了,“此人溜出内务府后,未曾他往,径直钻进了西六宫后头太监们聚居的‘安乐堂大通铺。进去后便再未露面。奴才扮作送炭杂役混入,见他蜷缩在最角落的铺位上,蒙头大睡,鼾声如雷,倒似累脱了形。但奴才总觉得不对,已加派了两班人,日夜轮换,死死盯住安乐堂所有出口和他那个铺位!连耗子洞都不放过!”
nbsp“做得甚好。”魏嬿婉指尖轻叩紫檀桌面,“命你留意其居所炭火用度,可有眉目?”
nbsp“正要回禀主儿。秦立及其几个心腹,这几日所居之处,炭盆里烧的皆是下等黑炭,烟气呛人,灰烬厚重,连寻常宫人都不屑用。尤以秦立为甚,他那屋里竟只点了一个小火盆,冻得他呵手跺脚,坐立不安。倒是那告病的张书吏,因在家‘养病,屋里燃的是中等的银霜炭,虽不及主子们御用之物,却也暖融无烟,远胜秦立。足见秦立已成惊弓之鸟,半分不敢逾矩,连好炭都不敢用,唯恐引人注目。”
nbsp“继续去盯着,再探,再报。”魏嬿婉挥挥手。
nbsp王蟾领命退下。
nbsp魏嬿婉独坐案前,凝睇着堆积如山的账册出神。澜翠躬身奉上一盏新茶,轻声道:“主儿,眼下眉目渐清,奴婢瞧着,您眉间忧思反似更深了?”
nbsp魏嬿婉回神,望向澜翠,低叹一声:“此事…纵使亏空得补,然则红萝炭所供犹蹙。如何不靡分毫、不损太妃尊荣,令这有限炭火生温至广?其间‘节流与‘权衡之要,方为至难啊…”
nbsp澜翠闻言,唇瓣微抿,斟茶的手势略顿:“主儿,奴婢有一愚见。太妃娘娘们年高德劭,正宜颐养。若得聚于一处奉养,既彰皇家孝亲敬老之德,又可聚暖同享,岂非省炭周全之策?”
nbsp侍立一旁的春婵眼睛一亮,立时接口:“主儿,澜翠此议甚妙!只是…此举虽佳,尚需一名正言顺之由,总要堵悠悠众口,亦令太妃们心悦诚服才好。”
nbsp又过两日,王蟾步履匆匆而返。
nbsp“主儿,那个小太监,在安乐堂,通过狗洞与人接头传信儿,奴才将接头人模样报给了进忠公公,进忠公公安排人一路跟,查到了宫外。已有实据!”他说着,自贴身内袋里取出一个用火漆密封的薄薄纸卷,恭敬呈上:“这是进忠公公递进来的。”
nbsp魏嬿婉拆开火漆,纸卷上是几行凌厉的小楷和几张摹画精细的票据图样。
nbsp王蟾低声解释:“这三桩铁证,皆非明面上的大额交易,而是化整为零,极为小心:秦立那京郊三百亩水田,地契虽挂在他远房侄子名下,但查那侄子近半年的钱庄流水,发现他每隔十天半月,就会收到一笔从‘永利当铺后巷一个不起眼的小钱庄‘汇通号汇来的银子,每次二百两至五百两不等,零零总总凑足了五千两!汇款的户头是个化名‘贾仁,经手人画像摹本在此,进忠公公的人认出来了,正是秦立府上那个极少露面的老管家!这银子,分明是秦立通过当铺洗白后,再化零为整给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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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和那小太监接头的,叫王德禄,其胞弟有个绸缎庄,本钱来源更妙。查‘隆昌钱庄,发现王德禄本人这几个月,频繁典当一些‘祖传的金玉古玩,每次当个几十上百两,当期极短,往往刚过死当期限就赎回,接着又当别的东西。赎当的钱,来源不明,但就在他弟弟盘铺子前半个月,他最后一次赎当后,立刻从钱庄提了一千八百两现银,加上他弟弟自己凑的一点,正好够盘店。这‘炭火余利,竟是靠当铺来回‘洗出来的。”
nbsp“最要紧的是‘兴隆炭行。那掌柜滑头,明账查不出问题。进忠公公的人费了大功夫,买通了他最信任的账房先生。那账房偷出一本夹在佛经里的暗账摹本,上面清楚记着,在月初、月中、月底,分三次,由‘内府赵三爷经手,送来‘陈年旧炭共计三百担,每次一百担,均以‘处理积压为名,低于市价三成现银交易!每次交易后两日,必有不明人士将等额银票存入‘汇通号那个‘贾仁的户头!时间、数量、经手人、银钱流向,铁链般扣死了!那账房怕死,已按了血手印的供状在此!”
nbsp魏嬿婉心中冷笑,好一群成了精的狐狸!若非进忠手段老辣,暗桩得力,几乎要被他们瞒天过海!
nbsp“进忠此事办得极妥当,隐秘周全。”魏嬿婉将证据收好,“告诉进忠,那账房先生是首功,务必保他全家平安,日后重赏。‘汇通号、‘永利当铺、‘隆昌钱庄的线埋深些,继续盯着,但暂时不要惊动。秦立等人此刻必如惊弓之鸟,宫外的银子流动会更谨慎,甚至停滞,这正是他心虚的表现。”
nbsp她略一沉吟,美眸微抬,寒光流转,定定看向王蟾:“令进忠的人,去将那王德禄的胞弟‘请了。告诉王德禄,若肯依计行事,随本宫向皇后娘娘出首告发,本宫保他兄弟二人性命无虞,日后还可许他一个内务府的要职安身。不过……”魏嬿婉话音微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此计一出,王德禄便会知晓我们内外皆有耳目。此人,必不可久留。待借他之手,将咱们的人安插妥当之后,便让进忠寻个由头,做一出‘意外,将王德禄一家……料理得干干净净,莫留后患。”
nbsp“嗻!”王蟾领命。
nbsp“春婵,澜翠,”魏嬿婉将手中青花盏儿轻轻搁在紫檀小几上,那盏盖儿磕着盏沿儿,发出一声极清脆的微响。她倏然立起身来,“随本宫往太医院去!”
nbsp太医院内,药香馥郁,氤氲满室。齐汝刚为一位嫔妃诊罢脉息,正于铜盆中浣手。闻得“令嫔娘娘驾到”的通报,忙不迭拭干水渍,整了整身上石青官袍,又将那青金石顶戴端正了,疾步迎至廊下。
nbsp“臣,齐汝,参见令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他深深躬下身去,姿态恭谨。
nbsp“齐院判请起。”魏嬿婉虚抬素手,面上凝着十二分的敬重,“院判乃杏林圣手,本宫岂敢受此大礼。今番贸然前来,实是心中悬着一桩忧虑事体,辗转反侧,非院判高见不能释怀,特来请教。”
nbsp“娘娘言重了。但有所询,老臣定当竭尽驽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齐汝口称惶恐,侧身将魏嬿婉让入堂内正座,又命小童奉上新沏的雨前龙井。
nbsp魏嬿婉纤指抚过温热的茶盏,未饮,只幽幽轻叹一声:“今岁这天寒地冻,凛冽异常。皇后娘娘心怀慈悯,尤为挂念宫中诸位年高德劭的太妃玉体。老人家气血已衰,最是畏寒,尤忌那阴寒之气侵骨入髓。然则…本宫曾阅些古卷,见有云:‘老者气血衰,阳气弱,易为寒邪所乘。若独居深殿,纵然炭火煨得再足,终究一人之力有限。况那殿宇深阔,四壁空空,暖气浮于表而难入腠理,反易生阴寒湿滞之气,积聚于内,岂非与养生之道相悖?未知此说,可有医理凭据?依院判高见,太妃们冬日颐养天年,何种安置之法最为妥帖合宜?”
nbsp齐汝捻着颌下几缕银须,目光低垂,沉吟片刻。他浸淫医道数十寒暑,心思何等通透,此问绝非无的放矢。略一思量,便顺着魏嬿婉的话头,将医理娓娓铺陈开来:“娘娘所虑,真乃明见万里,深合岐黄奥旨。”
nbsp“《素问·上古天真论》有云:‘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诚哉斯言!年高之人,尤以太妃娘娘们这般尊荣之体,元阳本就如日薄西山,渐趋亏耗。冬月寒邪属阴,肃杀之气最是伤人根本。一人独处深殿,纵有暖炉数具,然孤阳微弱,如何敌得过满殿空旷所生之阴寒?此非炭火不足之故,实乃‘孤阳难长,独阴易生之理也。”
nbsp稍顿,见魏嬿婉凝神静听,眸中光华流转,显是深以为然,遂续道:“反观之,若使数位太妃娘娘同聚于一温暖殿阁,譬如昔日慈宁宫暖阁,或寿康宫集禧堂。众位贵体同处一堂,人气交融,笑语声喧,阳气自然汇聚升腾,如众星拱月。再辅以适量炭火,精心调理,使室内温煦如春,融融泄泄,和暖之气直透肌骨。此正合‘众阳相煦,阴寒自退之象!非但可大大节省炭火靡费,更于太妃们颐养身心,调和气血三焦,大有裨益。老臣观之,此实为顺应天时、契合生理、体恤尊老之上上良策!”
nbsp魏嬿婉眼中掠过一丝满意的亮光,面上却仍是忧国忧民之色:“听院判一番剖析,真如拨云见日!如此说来,将太妃们聚于暖阁集中安置,非但不是委屈了尊驾,反而是极合医道、体恤入微的养生良方?”
nbsp“正是此理!”齐汝斩钉截铁,为这‘良方落下定论,“此法不仅可行,实乃尊老敬老、顺天应时之至善之举!老臣敢以这数十载悬壶心得作保,太妃们居于暖阁,共享天伦之暖,人气相扶,其康泰之效,远胜于独守空殿、徒耗数倍炭火!于情于理,于国于私,皆属万全之策!”
nbsp“好!好!好!”魏嬿婉连道三声好,忧色尽扫,抚掌展颜,“有院判这句金玉之言,引经据典,剖析入微,本宫心中这块大石,总算落了地!皇后娘娘闻之,也必深感欣慰。烦劳院判,务必将这番医理精要,细细斟酌,写个周详条陈上来。本宫也好奉与皇后娘娘圣览,早作定夺。”
nbsp“老臣遵命!”齐汝躬身领命,态度恭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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