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圣心独断[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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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嬿婉斜倚填漆螺钿贵妃榻上，纤指捻着一支赤金簪，漫拨那烛台上将烬未烬的灯芯。帘栊轻响处，澜翠悄步趋入，垂首细语：“主儿，皇上今儿夜里……摆驾启祥宫了。”
    nbsp春婵正捧一盏冰糖燕窝羹奉上，闻言素手微凝，盏中玉液轻晃，旋即柔声道：“启祥宫？这怕不……足有三月光景未踏足了罢？便是八阿哥跟前，皇上也未曾召见。宫里那些嚼舌的，至今还在说，八阿哥生于七月十五阴司开门之日，命格忒硬，冲撞了……”
    nbsp魏嬿婉唇角微勾，将那金簪往填漆案几上“叮”地一掷：“若这般易被克煞了去，那九龙金椅上，他倒也不必坐了！依我瞧，咱们八阿哥这命格，才是顶顶好的，天生将帅之材！来日遣他坐镇军前，岂不不费一兵一卒？”
    nbsp一语未了，春婵与澜翠已忍俊不禁，慌忙以帕掩口，那吃吃笑声，到底从指缝里钻了出来。
    nbsp春婵强敛笑意，眸光微闪，试探道：“主儿，皇上此去启祥宫，莫非是存了心要探嘉妃娘娘的虚实？譬如那妆奁器玩？好寻些金家贪墨的实据？”
    nbsp魏嬿婉轻啜一口羹汤，曼声轻笑：“金家之事，皇上岂是聋瞽？这深宫大内，何事能彻底瞒过他的眼？便如他深知娴妃的野心，皇后的委屈，更心知肚明，金玉妍昔日的张狂、今日的跋扈，桩桩件件，原是他一手纵容、默许、甚而亲手豢养。”
    nbsp“他素将这六宫粉黛视作斗鸡场里的玩物。得宠时，便是那羽毛鲜亮、昂首阔步的锦鸡，纵有逾矩，在他眼中也是‘率真可爱；便手段狠戾，亦能赞一声‘刚毅果决。横竖有他这位主子偏袒着，锦衣玉食供养着。然则一旦失了兴致，立时弃之如敝履。”
    nbsp“从前他爱嘉妃那异域风情的鲜亮劲儿，金家便水涨船高。如今他厌了嘉妃，偏又为军饷、河工银子焦心，金家这养肥了的硕鼠，岂非现成的钱袋子？”
    nbsp她目光落向跳动的烛焰，声音更低：“眼下，只缺一个更体面、更‘名正言顺的由头，好把这沉甸甸的钱袋子，‘规规矩矩地收归囊中。”nbsp抬眸，直直望向春婵：“春婵，告诉进忠：咱们，得‘帮皇上一把，替他将这‘由头，好生预备周全。”
    nbsp“此事须如行云流水，不着痕迹。着人预备下一批‘有瑕之物，或于上品老山参、紫貂皮中，掺入些许次等货色，鱼目混珠；或寻那形貌相似的赝品，移花接木，暗中掉包。务求面上看去，证据确凿，经得起粗验。”
    nbsp“再于金家商号底层管事、仓廪看守中，寻一两个不甚得意、易为财帛所动的，许以厚利，收作‘暗桩，充作日后人证。”
    nbsp“继而，觅些胆大心细的市井浮浪子弟，扮作豪阔的外路客商，专从金家皇商名下的字号，采买一批量不必巨、品级却须是顶顶尖儿的贡物——如那‘七两为参，八两为宝的极品山参，或‘毛锋如墨，光润如缎的上等紫貂。”
    nbsp“只消货物到手，立时锣鼓喧天地去内务府衙门击鼓鸣冤！咬死他们‘以次充好、‘掺杂使假、甚或‘货品霉朽，生生造出一桩看似偶发、实则精心炮制的‘欺行霸市、‘玷污皇商清誉的风波来！此计之要，不在即刻扳倒金家这棵大树，而在搅动内务府这潭深水，借其手，启那对金家皇商资质的‘严查！皇上闻此，岂有不‘龙颜震怒之理？一句‘胆敢以劣货欺君罔上？便是绝好的筏子，顺水推舟便可下旨彻查金家所有贸易账目！”
    nbsp“至于那些个唱戏的‘客商，事成之后，囹圄之灾难免。预先说定，一旦被拿，只咬死是‘一时猪油蒙心，欲讹诈金家，将‘造假之事轻巧归于‘图财。余下关节，自有进忠打点，使银钱疏通，寻个由头早早‘捞出，厚赠安家银子，远远打发了便是。”
    nbsp“待那时，皇上这名正言顺的‘查账已然开场，便如离弦之箭，断无回头之理。他自会善用这柄‘稽核的软刀子，细细刮，慢慢磨。金家这皇商基业，盘根错节，账目浩繁，又岂能真如白璧无瑕、一丝缝儿也无？这稽核之程，绵长琐细，足以令金家上下坐卧针毡，惶惶不可终日。”
    nbsp“而皇上所求，正是要于那看似微末的‘小疏漏、‘小瑕疵间，日积月累，堆叠成山，终铸成无可辩驳的大罪！逼得金家于焦头烂额之际，自乱阵脚，露出更要命的破绽。至于咱们的人，”魏嬿婉唇边掠过一丝冷峭笑意，“戏演至此，便该抽身退步，莫再趟这浑水。且看皇上，如何用这堂堂阳谋，收他的网罢。”nbsp语毕，只望着那烛火将尽处，一点幽光在眸底明明灭灭。
    nbsp烛影幢幢，映着金玉妍梨花带雨的玉面。她纤腰袅娜，径自跪伏于皇上膝前，螓首低垂，云鬓微松，香肩随着抽泣轻轻耸动：“皇上……您……您已三月未曾驾临启祥宫了……臣妾……臣妾只道，您已将臣妾抛诸脑后，浑忘了……”
    nbsp“臣妾愚钝，纵万死，亦求皇上赐个明白……只求……只求皇上垂怜，善待臣妾所出的两位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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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皇上垂眸看她，那泪珠儿滚落在明黄袍服的膝上，缓缓洇开。他略一沉吟，伸手虚扶道：“起来罢。你这身子骨儿，前番生产，恐还未曾恢复利索，便这般哭哭啼啼，仔细伤了元气。”
    nbsp金玉妍就势缓缓起身，犹自以帕拭泪，哀声切切：“皇上……莫非……莫非您也信了那起子混账行子的胡吣？真疑心是八阿哥那生辰……冲撞了什么？”
    nbsp皇上端坐不动：“此等无稽之谈，朕岂会轻信？”
    nbsp“先前冷落于你，实是另有缘故。有人密奏，道是你……牵涉皇后遇害一事。”nbsp他微顿，审视着金玉妍瞬间煞白的容颜，续道，“朕命人详查，奈何查无实据。可你也知晓，皇后凤体受惊，中宫对此耿耿于怀，朕……总要给她一个交代。故而，暂冷了你些时日。”
    nbsp金玉妍心头剧震，方欲辩白，皇帝却抬手止住，声转沉肃：“谁知，你这边刚被冷落，那关于八阿哥生辰的流言便如野火燎原，四散而起。这流言，裹挟着你与皇后，势头汹汹，倒像是……有人刻意为之，早有预谋。”
    nbsp“是以，朕这三个月，心中反复思忖，这背后推手，究竟何人？其意，恐非仅在你一人，倒似存了一箭双雕之心，欲将你与皇后……一并拖入泥淖之中。”
    nbsp“娴妃！”nbsp金玉妍脱口而出，眸中恨意迸发，“必是乌拉那拉氏！她素与皇后面和心离，又嫉恨臣妾得宠！皇上明鉴！”
    nbsp“哦？”nbsp皇上眉梢微挑，面上波澜不惊，“指证妃嫔，非同小可。你可有实证？须知办案，首重真凭实据。若无凭据，便是攀诬构陷，其罪亦是不轻。”
    nbsp金玉妍满腔激愤倏然冷却。实证？她如何能言？岂非自供当初是受如懿言语暗示挑唆，方在皇后不适之际，‘恰巧遣人请走了齐太医？此言一出，非但坐实了对皇后确有‘不敬之心，更是授人以柄！她喉头一哽，贝齿紧咬朱唇，半晌，方颓然垂首，涩声道：“臣妾……臣妾一时情急失言……臣妾……知罪了。”
    nbsp皇上见此，面色稍霁，引其至榻边落座，温言道：“罢了。此事扑朔，朕心自有裁夺。今傅恒回京，皇后得见胞弟，心境当可宽解。此事便暂且揭过，休得再提。”nbsp他话锋一转，“倒是咱们的八阿哥，尚未得名。朕今日来，也是想与你商议。你听听，‘永璇二字如何？”
    nbsp说着，便执其柔荑，于掌心徐徐书一‘璇字，解道：“‘璇者，美玉也。《山海经》载：‘璇瑰瑶碧，皆天上之琼瑶，光华内蕴，温润无瑕。取其意，盼此子如玉之德，温良谦冲；如玉之坚，砥砺成器。”
    nbsp金玉妍心头一松，忙福身谢道：“臣妾谢皇上隆恩！‘永璇……极好的名字！玉质天成，光华内蕴，臣妾代永璇叩谢皇阿玛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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