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危机[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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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盾卫连长,”阿谢列夫说道,按照礼仪向我鞠躬而后走进了房间。
我没有戴盔甲,只穿着一件象征地位的黑袍。
就算这样我也比阿谢列夫高了三分之一而且远比他强壮。
我的房间毫无疑问比他的要寒酸,房间里只有蜡烛和一些未经装饰的石头。
唯一能为这间陋室增光的就是大量的书籍,其中一些被发光的静滞力场所笼罩,以保护这些脆弱的内容。
“您愿意见我真是太令人感激了,”这个男人坐在我给他指的椅子上说道,我坐在他的对面。
其实我更喜欢站着,但我想尽量不让他觉得太尴尬。
“这没有什么好感激的,”我说。
“我任何时候都欢迎帝国元老院总理的到来。我想您必定身负重任。”
他干巴巴的笑了笑。
“我的头衔和您相比算不了什么,”
他接着说
“我不会耽搁您太长时间——我本要求见禁卫军总司令。后来我意识到这很困难,但我毕竟是代表整个议会行动。当我得知两位护民官都不在时,我都不知道到底该联系谁,所以——我还是想说——感谢您能为我腾出时间。”
阿谢列夫说的没错——现在两位护民官都不在。
赫拉克连正以他的职务——皇帝的近卫,御前侍卫队长之名执行例行任务中,在这期间他不会回应任何人的召集。
另一位护民官,伊塔莱奥,正在进行一场神圣的战争,除了最重要的事以外同样不可能召回他。
在之前书记官已经告诉过我,让我做好不能召集两位护民官的准备。
是的,禁军在战斗。
的确,我们已经持续这样做了一千年,我们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呢?在转变的时期,只有我们的战争实质和因素需要讨论,而不是那些基本的问题。
“总司令明白现在议会的处境。”
“目前形势很微妙,”阿谢列夫说道。
他真是个高效的执行者。
我见过许多男人和女人在看到我们这类人时会陷入盲目的恐慌。
总理同样很害怕——这很自然——但他既没有蠢到试图掩盖自己的恐惧,也没有懦弱到听之任之。
他清楚地明白禁军所处的立场,同样也知道我们的首领十五年前,在恶魔审判庭的代表莱斯蒂亚后差点就坐上了她的位置。
现在布拉奇总理也死了,另一个机会摆在了他面前。
“议会一致赞同吗?”我问他。
这个问题是多余的——我们都知道其他十一位高领主的立场——但我还是对提瑞恩的回答很感兴趣。
“我为议会服务了八十年,”他说。
“我还没听说过他们在哪一件事上达成过一致。”他身子向前倾,双手扣成环状。
“当解禁令最终被提出来时,意见就分成两派,两边都是六个人,因此任何行动都没有被执行,但我却认为事态愈发令人绝望。我的提议很简单,盾卫连长——把问题交到你的手上。”
“那么,假设所有的高领主都按他们之前的立场来投票的话。”
“一个稳妥的假设。”
“尽管这个宇宙里没有哪一件事是稳妥的,不是吗?”
“因此我们需要考虑这一点。”
我笑了,我喜欢这个人。
曾经有段时间我鄙视凡人。
在我早年服役的时候,那时的我虽然肉体已经完美,但仍对这个宇宙的深层真理所知甚少,我视凡人为麻烦和阻碍,他们还常常迷失于腐败和其他微不足道的事中。
但监察官拉达仑改变了我的想法。
他在宫殿之外游历的时间比我们大部分人都多,而他的忠告对我影响很大。
在这段黑暗的日子里,我视人类为实质上的孩童,这不是有意贬低他们。
他们有潜力成为更伟大的存在,但我们,守护者,若仅注意到他们不可避免的失败,那么绝不可能带领他们走向那个未来。
所有人都会失败,即便是我们中最伟大的人。
尤其是我们,应该记得这一点。
“卡迪亚的事还困扰着你,”我向他说道。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让我烦心了。我看了报告,我甚至开始做噩梦。真的噩梦,甚至多次让我从所需的睡眠中惊醒。这是一切的基点,卡迪安在剧变。”
“这只是一个世界。”
“那是道门。”
“只是一道门。”
他耸了耸肩,“您在这方面知道的比我多,但我老实跟您说,高领主们从未如此紧张,他们认为我们在将在卡迪亚大败亏输。”
“那你告诉我,如果——解禁令生效这一切又会有什么不同?”
“我不知道。我不在议会中,我只是在他们做决定之前设置好选项。”
我谨慎地注视着他。
在刚才谈话时,我便对他有了判断。
他很聪明,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这份明智在某种程度上受奔放所累,而作为补偿,他将得比别人更能怀疑问题的实质。
帝国仿佛是因强权和蒙昧而存在——虽然提瑞恩很明显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而是被迫发展出了另外的生存战略,我不会为此苛责他。
尽管我的首领想知道他是否值得信任。
我的第一印象认为他值得信任。
即便是最狡猾的人,想要欺骗我们也很难,不过我怀疑提瑞恩不会费神尝试。
“我们不是你们帝国的一部分,”我说道。
“只有在确认此乃?之意愿时,我们才会介入。难道你真的以为,总理大人,你对总司令提出的意见能对他的最终决定产生任何影响吗?”
这是最关键的时候了。成功还是失败全看他现在的表现。我饶有兴趣地等着他的回答,并对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十分满意。
“我并非不敬,”他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不过是的,我肯定能。”
“你很有信心。”
“我只是知道其中的利害。”
“难道你觉得我们不知道?”
“让我见见他,只要五分钟就好。”提瑞恩严肃地说,“然后就见分晓。”
那段时间我觉得眼前的工作可能永远没个完。
至少就我所知,高领主议会都因大事而被召开,但需要讨论的大事与日俱增,高领主会议应接不暇。
我们不需要凯林普斯的忠告也知道战况日益恶化,而细节仍不为我们所知。
从虚空吹来风暴的强度提升到了凡人从所未见的地步,星语合唱班屈从于疯狂、失聪或迟钝。
而我从常规情报网得到的信息则所获甚微。不知怎么,人们的直觉就像一阵风,王座世界开始恐慌起来。
我们这时从皇宫守备部队接收到了更多报告,所有报告均称在皇宫巨大的高墙外的贫民窟发生了规模巨大的叛乱活动。
没什么是执法部门搞不定的,不过这样高的频率让我很担忧。
这些并非计划周密的、针对暴政统治的起义活动,不过是群贼蜂起罢了,他们稀里糊涂且漫无目的。
当他们的领导人被审问的时候,除了眼前的一片混乱之外恐怕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们并非认罪以图苟活,不止一份报告指出,和即将到来的东西相比,他们宁求一死,对此我既不屑一顾又感到担忧。
呈递给我的许多报告我都还没有读过,这就是我要面对的海量工作,从各个方向像恶臭的洪水般向我涌来。
我记得,当时我有一种感觉,就像眼前之事分崩离析、操纵杆不再能把位于下面的机器拽上来。
这些对我来说很难算得上是新鲜事,之前我也有过多次一样的感觉,但至今来说秩序总能得到恢复,帝国的意旨足以驱使亿兆黎民。
我不记得我考虑过这次会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或许我考虑过,但我现在想不起来了,因为我们不像之前那样休息得那么好了,吃到的晚餐也越发寒酸而制作仓促,而且我们的谕令在每一个城市都遭到了训练有素的下级官员无尽的拖延和推诿。
我接见了一位来自卡迪安总指挥部的将领,他叫埃伯勒瑞驰·哈斯特,已返回泰拉三个月了。
我过去还算经常接见星界军的低级将领,他们见我的时候还没摆脱那种来自下级军队的自卑感。
你也许会觉得有些奇怪,既然我很擅长和这些强大的战士打交道,比如瓦雷利安——但在我的心里,这些人和我们不是一类人,他们几乎已是超人。
我过去差点成为哈斯特这样的人,因为过去我也曾经受艰苦的训练,养成了怀疑一切的习惯。
我惯用的文绉绉的用词和喜欢喝的名酒,对于这样久历戎马的人来说是一种侮辱。
如果哈斯特也觉得我侮辱他了的话,他也没有表现出来,他是那种老派人——冷静而又恭顺。
他尊敬我的官衔,就像所有军人所做的一样,而且表现得足够正式,让我看不出他心中是如何评价我的。
我在和凯林普斯对话的那件屋子里接见了他,那天白天的天色漆黑如夜——泰拉如污泥般灰色的日光并没有让我这些被难以忍受的晦暗笼罩的漂亮家具增色。
“将军”,我递给他一杯喝的,并坐了下来。
“总理大臣”,他婉拒了我的饮料。
他是位巨人,脸上有一道横亘整个右颊的伤疤,右眼的位置被安装上了生化义眼。他的身材魁梧而黧黑,身上礼服的衣领紧紧地扣好,留着一头灰白的短发。
我问道:“你何时返回?”
“两周后”,他回复道。
“你可是承载了我们所有人的希望啊。”
他并没有任何表情,“我带领了五十个新组建的团,共计五十万人,光是召集他们就花了十年,直到现在我才被允许开拔,我向王座祈祷他们不会到的太晚。”
我对他话语下隐含的侮辱不动声色,帝国的官僚机构运转缓慢,他并不理解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征召这么大批的军队有多难。
跟你说实话吧,十年根本不算什么,我见过花了五十年却只征召比这要少的军队的情况。
“你们鏖战良久,”我说道,“跟我说说战况吧。”
他生硬地说:“我们仍在坚守,防线固若金汤。”
“得啦,将军,”我把戴着戒指的手放在腿上,“如果我要一本教理问答,我会找一位牧师,我想知道实情。”
我第一次看到,一道不安的阴影笼罩在他的脸上,他犹豫了,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对他忠诚的考验。
过了一小会儿,他不再犹豫了,他刚才一直在担心我可能对他另有所图。
“五十万增援也没用,再有十倍的人也于事无补。”
我点点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卡迪亚的消息了。”
“我知道。”
“这导致谣言满天飞,有人说大门可能已经被攻破了。”
“这些谣言我也听到了。”
“你还要回去吗?”
哈斯特的两只灰色眼珠——一只真眼、一只义眼中的神色坚定如常,“那里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他的坚定不禁打动了我,我看向这个人,他还有很长的正常寿命。
毫无疑问他有足够的金钱和影响力来给自己找个不那么容易死的岗位。
看到这些来自忠嗣学院的大块头静候自己的大限,我得承认,我感到羞愧。
我问道:“有什么我能效劳的吗?”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希望知道星界军能为我们的伟业做些什么,以及他们能否支持这一切。
“我见过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应该见到的东西,”他的话语中带有一种粗糙的骄傲,“我曾见到死亡天使被击败了,你觉得那可能发生吧?我不那么想,但我亲眼见过,那是宇宙中的大能,其力量更胜彼等。我在这也见识到了神通广大的东西,他们告诉我‘法不可违逆”。
他的凝视如钢铁般坚定,一动也不动,我想跟随这样的人进入战场,如果那即是对我的召唤。
“那神通广大的东西即是古老的律法,它们是旧的习俗,如果你要问我,我得说,那才是我们负担不起的东西。”
我的嘴唇因思索而撅起,我想为此而感谢他,但我觉得对来来说,像我这样的人的谢意毫无意义。
“我明白了,”这是我唯一说的话。
他不耐烦起来,我知道他的登陆艇要把他送到位于轨道的舰队那去——那里有千艘装甲运兵舰,被每一艘来自总督指挥部的护卫舰护送着,在经历枯燥而又缺乏人手的两周准备后,他们就会离去。
所以我站了起来,我看到他也随即起身,我拖着沉重的长袍缓缓而行,他尴尬地大步随行,带着他的一身旧伤。
“愿?在战场上保佑你,”我站在门口向他道别。
他只报以简短的点头,我们二人的观察力都很敏锐,我们都不觉得他的增援有什么用处,我很确信他和他率领的五十万人都是在赴死。
他们的死亡是否能完成什么目标,是否能延缓崩溃的到来,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我们在那打仗,”他行了一个天鹰礼,扫视着四周新潮的黄金柱子
“你们在这打仗,我真不知道我们两个谁的工作更糟糕。”
然后他抬起靴子,在走廊里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我的更糟糕,”我低声说道,看着他离开。
这次会面让我的心情很不好,我觉得泰拉上的缓慢的决策流程如同无底深渊,让人觉得既无意义,又很沮丧。
我已经算是有史以来精通政治斗争的大师了,在万物湮灭之时,我们的运转速率却令人苦闷地越来越慢,所有情况都在告诉我壁垒将会被攻破,灭顶之灾即将降临,同样的事我们已经做了一万年:组建新的团、向那些任性的战团长低声下气、和议会中的星区指挥官争论优先权。
我沿着走廊大步走向私人指挥会堂,忽略了其他许多试图呼唤我的属员。
但我必须和一个人说话,我不能拒绝安娜,她几乎已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如同我的合成肺一样,她不像我一样老和残破,还有着机敏的头脑和稳定的智慧使得她这个充满竞争的沼泽里游刃有余。
“他怎么样?”她问道,她活泼地跟在我身旁,那似乎是我们一直做的事——在处理紧急危机的间隙进行简短的对话。
“真他妈伤心,”我咆哮着。
“这是他的职责。”又是这个词——职责。
也许这一次它能被赋予除字面以外更多的含义。
“跟我说说现状吧。”
“我们约好了一个日期,”她说道,在日程表画上了一个代表胜利的标记,这就是我们一直在努力的——和高领主议会中的官员、哨兵、守门人艰难协商——我终于抬头看向她。
“十二月九号,他们一致同意。”
“即使是拉斯基?”
“即使是拉斯基。”
乌德·乌迪亚·拉斯基是机械神教的铸造将军,是帝国元老院里最坚定地反对军队集结的高领主,他的身体更像是一幢建筑而非人类。
为了从火星前往各地,他在身体上做了大量的改造,甚至需要八台大型起重机把他送到皇宫,这一切都需要长时间净空轨道
但他依然同意了,我们做到了。
“终于,我们还是有了些好消息,”我边走边喃喃自语。
指挥会堂沉重的青铜门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两侧站着持枪的机器人和两位身着紫色制服的房屋警卫。
“没给我们留下多少时间组织审查,克利奥帕特拉已经把审判庭内搞得鸡飞狗跳,要没有时间了。”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在这说出了一大堆名字,因为政治是复杂的,克利奥帕特拉是审判庭代表,他一直致力于推动针对在他管辖下的小型团体和秘密结社的大清洗,这需要大多数高领主议会的成员的许可。
我希望这个冗长而庞大的管理议题永远不会被提上日程,因为这件事只会耽搁现在手头上真正重要的事。
“我会派出些探子,法务总监反对清洗,所以我们应该能把这件事推迟到下次会议。”
随着大门打开,露出了会堂高高的穹顶。我的大脑在高速运转,让我几乎没有看到数以百计的仆人和侍从在通信器材前忙碌着。
高大的窗户外面显露出内廷的高耸身影,它直插云霄,满眼望去一切皆为灰色。
有些时候,我麾下的指挥部会全力投入到一个目标当中,例如在高领主会议开始前布置好解禁令的相关事宜,然后让他们在会上讨论。
最开始致力于此事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为了凯林普斯,现在我已心所有悟,我是为了像哈斯特这样的人发言。
我已将此事视为唯一有意义的事,还不仅如此——我要欲成此事。
记着我下面要说的话:历史会记录那些持剑荷戟的勇士,但他们能上战场是因为另外的人在幕后做了必做的事。
现在轮到我粉墨登场了,这也是我可以做出的唯一的贡献。
“我的思维有点迟钝了,”我边说边走上战略平台——一个耗费大量人力打造的六角形大理石平台,上面镶嵌着一个巨大的、经过抛光的石桌,周围有一圈镜头和全息通信器环绕
“我要在这理理思路。”
安娜也来到桌边,我下令输出我们现在的战略形势,光束在我周围投影,闪烁着形成了如同半透明的生命体一样的东西。
议会的每一位成员的身影都在这里显现,他们的身上都带着鲜红的符文,可供我查询他们的信息。
我让一队人跟在他们每个人后面,隐藏他们的行踪而向我报告他们窃听的对话。
他们并不会意外于自己的近侍之中被我的间谍渗透,毫无疑问我自己的团队也被渗透了,但毫无疑问,我的探子更好。
我检查着数据,不管怎么说,一切的乞求、静匿之中的贿赂皆有原因——为了保持均势。
议会被设计的目的即是鼓励共识。
共有十二位强人、为通过有争议性的法令而努力,因为即使一张反对票也可否决一个提案。
每个人都可选择支持、反对和弃权。
目前我们知道解禁令共有五人支持:克利奥帕特拉——审判庭代表、约拉——导航员大使、行商人发言人——卡尼亚、帝国高阶海军上将——佩瑞斯以及他们这派的组织者——凯林普斯。
我们也知道另外五个人投票反对:铸造将军——乌德·乌迪亚·拉斯基、内政部总管及议会首席——伊尔图、国教教宗——巴尔多、法务部部长——阿维利沙和星炬厅总管——法兰克。
目前,五人支持五人反对,我们过去几周的努力有了明确的指向,刺客厅大导师——法迪克斯,他在投票的时候经常弃权,因为他们基本上对无论何种人推行的何种政令都有兴趣。
法迪克斯是那种典型的大导师——他裹在层层保护之下,他的控制也最难被瓦解,而尔斯的控制是最难穿过的。
我们小心地尝试,尽我们所能来推动此事并弄清他的偏好。
如果他投反对票,则完事皆休,投票将不会通过。
如果他投赞成票,那就好办了,布拉克离职后留下一个席位的空缺,投票还可以进行下去。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我和禁军元帅的联络就不用着急,这是我所欢迎的事,因为我在禁军那没有愿意听我说话的人。
“有大导师那边的消息吗?”我问道,我们有一段时间没有接到来自我方探子的联络了。
安娜向我做了一个道歉的表情,然后递给我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我打开盒子,里面有一个通讯珠,把盒子的丝绸压皱了,通讯珠上面布满了鲜血。
我用不着启动这个珠子就知道这是属于我们派出去的一个探子的东西。
丝绸是法迪克斯的签名——他们说法迪克斯每杀掉一个人,都会在死者的附近留下一个丝带。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认识我们派过去的探子,一个展开行动很长时间而不被发现的一位优秀而勇敢的女性。
“所以,就这样了。”我泄气地说道。
“还不是,”她示意我盖上盒盖,我照做了,我注意到上面有一行字,是用议会内部的多种暗号中的一种写成的。
因为字体为黑色,在黑色的盒子上让我险些没发现。
我抬头看向安娜,“他要见我”,我说道。
安娜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所为何事?”
“我得说,这他可没在文字里好心提及。”
“也许他想说到底为止,这对双方都有好处。”
这是个大胆的举动,一个议会成员暗杀了一个他非常杰出的仆人,但这并非不可能。
他们只对自己人负责,而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明显可以被替代。
“也许我们把事情做的太过了,”我喃喃自语。
安娜犹豫了一下,她是我众多副官中最忠诚的一个,此刻她的语言中带上了一点点责备之意。
“原谅我,大人,我没完全明白,”她说,“除了这件事,还有很多其他提案……”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这对我来说也是件怪事,为什么这件事如此完全地占据了我的注意力,我的职业就是建立在概率学上,和所有人保持盟友关系,不让一件事使我远离自保和追求效率的大目标。
如果说她对我的行为进行评价的话,我不知道如何能回答她。
我甚至不理解解禁令在法律上的深层含义,我对此的全部认识就是解禁令是一系列全方位的措施,涉及废除一些被帝国首任禁军总司令制订的帝国早期法律。
在实践层面上,我们都知道其真正的意思是什么——解除禁军只能待在泰拉上的限制。
虽然这件事从未让我大费脑筋,直到现在。
我在想禁军是不是巫师?瓦列里安是不是对我的思想做了什么手脚?还是凯林普斯做的?
我靠在桌子上,我大概看上去很疲劳。
安娜关心地说:“你不必前往刺客庭。”
我答道:“是的。”
听到这话,她笑了笑,“但你会去的。”
“当然。”
她把自己的手伸出来,我不禁注意到她是多么年轻,她的手就放在我满是皱纹、经过多次延寿的手上。
“他不敢杀你”,她说。
她说这话真是好心,甚至她自己都相信这句话,虽然我更清楚这个人是如何工作的,但我做的太过了,这是自食恶果。
我抽走了我的手,“我们会弄明白的。”
我不会否认——我感觉不舒服,我的神经因为思虑过重而感到虚弱,事情的发展超过我掌控能力的无力感一直徘徊不去。
但我还是坐上了穿梭机,告诉了飞行员飞行方向,也做了其他不得不做的措施。
我们从我房间的尖塔起飞,泰拉的城市风景近在眼前,既濒临崩溃又壮丽华美,暗色天空下大地一片灰色。向北是帝皇圣所那如山岳一般的形体,像一座休眠的火山般怒视四方。
城市中高大的尖塔向西周延伸,它们纠缠在一起而又显得压倒一切。
我知道这是我天然的居所,但我也一直知道其危险性。
哈斯特有一句话说对了——这是个战区、是个尽管杀戮发生但却静匿无声的地方。
法迪克斯的大本营是在此向南,要飞很长时间,就修建在高墙内侧的缓坡,比其要稍稍高出。
外人根本不知道这栋建筑是做什么的,它从外观上看起来就和其他的教堂一样,陈旧的煤烟和花岗岩三角墙点缀其间,让这栋建筑变得黑沉沉的。
也许它比其他的教堂更黑一点,显得更坚固,因为一些原因,房梁上遍布渡鸦,有几十只。
它们瞪着黑色的预示之眼看向外面衰败的远景。
没有其他的飞机飞临这栋建筑一公里上空,它们要么不屑前来,要么因其寂静而不愿前来。这是仅有的几次,我的飞机是天上的唯一一架,成了前方巨大平台上的一个黑点。
我下了飞机,在一个破旧而肮脏的大厅里见到了一个仆人。
他身着一身黑甲,紧贴身形且防护严密。他始终一言不发,我也一直没看见他的脸,他的脸隐藏在一个看不见眼睛、就连声音都扭曲失真的面具后面。
就算这里有其他的侍者和仆从出现,他们也没出现在我们的视线前。
整个地方都很冷,满是污垢和阴影,就像是对一个教团的拙劣模仿,或许里面还有个精心设计的剧院以娱耳目。
我完全明白,这里只不过是刺客庭众多据点中的一个,他们真正的行动据点只有大导师一人可知,也许还有议会里的一些人。
随着我不断深入这栋建筑,我在青铜和缟玛瑙制的墙上看到上面镌刻着刺客厅的图标,过道一片寂静,几乎是死寂。
我瞥见在走道的两边开设了大量的保险库,每个里面都堆满了晦涩的箱子和奇怪的雕塑。
我们走了很长时间才来到大导师的私人房间,一到了那,那个引路人就消失了,就像这个见鬼的停尸房里的一切东西一样,把我留在两扇青铜大门前。我还没推门,大门就无声地打开了,露出了暗色的石质地板。
他在坐在一个堆满了高高的羊皮纸的桌子后面等我,蜡烛在铁质的烛台里燃烧,但几乎没有照亮这间房屋。
但我目力所及却皆是精致之物——笔致浓厚的油画被装裱在熏黑的镀金画框里、桃花心木镶边的青铜桌。
我几乎能从气味上稳到它的年代,有些陈设也许在那摆了上千年,有些陈设因其见证了帝国中的强权人士在其上签订了条约而被搬到这间房间。
我没听说刺客要比议会中的其他人更豪奢,但也没有多少机构会拒绝将历久古物作为长年服务的适当补偿。
他没有抬头,我也尽可能地保持自信。
我有着全方位观察事物的渊博知识,克制了自己向四处看的欲望。
他说道:“欢迎,总理大臣。”
法迪克斯因职业需要而面色惨白,他的脸型瘦削,有着如同在大厅警戒的渡鸦一样的黑色双眼。
他身着宽松的长袍——毫无疑问是丝绸的——在光线中就如同闪光的油一般。
即使就座,他的一些仪态依旧透露出他经常经受的极端情况。
我在想,在我见到他之前,他最初隶属于哪个支派。
他肯定不是艾弗森怪物,他们因独特的用药而臭名昭著——我也不认为丘利萨斯能够把容貌恢复成如此,但还有其他几种可能。
我说道:“你的信息完美地说服了我。”
“这并非针对你个人,我不喜欢被近距离观察,无论是被你还是被其他人。”
“我做了我必须做的事。”
“但你并未承担其后果,她承担了。”
我忍耐下了冲动,他的话语里没有明显的恶意,只是因缺乏声调而令人战栗,这个人能在瞬息间杀人。
“我很后悔做了此事,”我的语气中带着足够的真诚。
“也许吧,”法迪克斯的身子稍微前倾,他的长袍也起了褶,“但你这次罕见的带有某种目的,我第一次见你做的这么过分。”
这都是实情,我没什么可否认的。
我说道:“我因议会的需要而来。”
“在一开始,或许吧,”法迪克斯说道,“但你不是凯林普斯的造物,至少他现在收买了你,这对你们任何一个来说都不是明智之举。”
我开始不耐烦,“这是泰拉,大人,”我说道:“就连雕像都会脚踩两只船。”
尽管我久历宦海,我还是被大导师说中了心事。
如果这对他来说算某种胜利的话,他也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满意的神色。
他的表情似乎永远不变。
“没错,”他说道,“现在你也为做记录的摄像机定好了开会日期,我们所有人都要应你的要求与会。”
“但这次不同,你不仅在安排开会的时间和地点,你就像一个饿汉收集食物一样收集信息、我的手下告诉我多年不见的巨量金钱开始交易。”
“你很小心地隐藏自己的资源,但你不是唯一一个有探子的人。”
我开始回答,按照惯例为我的独立地位做辩护,但他只是抬起了纤瘦的手臂,我就不说话了。
他的指甲很长,小心地在空中画出了完美的省略号。
“你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法迪克斯说道,“你不再不偏不倚,这让我很好奇。我只要简单的一个选择就能毁掉你的游戏,因为我太知道议会的立场了。如果我投票反对你的动议,它就会被否决,我很习惯于杀掉一些东西。”
“你不能从心所欲,你要为帝国的利益投票。”
他干笑了一下,
“我为帝国做的事远超你所知,”法迪克斯说道。
他说话时牙齿反射着光线就像打磨光滑的铁在黑暗中一样。
“我已派遣我的儿女前往卡迪亚的地狱,几乎无人生还,因为每消灭掉一个目标,我就得赔上两个无价的刺客,我会认为解禁令能改变这件事吗?”
“这件事在你上台之前就开始讨论了。”
他耸了耸肩,“对我来说,我没倾向,我对律法毫不在意,除非它阻碍了我,假设你让禁军不必坐守此处,他们自称为万夫团,而敌人则以十亿计数,狮子难敌群狼啊。”
然后我想起了哈斯特那暗淡的脸,在群星中尚有其力远胜彼等之人。
“这是我们谈论到死亡天使的老话题了,我们总是需要精英。”
“所以我们有了他们,”他拿起身前的一页羊皮纸并挥舞起来,我能看见上面大堆的间距很近的潦草字迹,上面层层盖着泰拉政务院的巨大印章。
“这是根据法律颁布的许可令,每一个都要我释放一个艾弗森,他已为此准备了两年,今晚就要被激活,静滞舱将会被发射到虚空中,这是我武器库中最致命的武器,历经万年岁月磨炼。他会杀开一条血路直达目标。为对抗恐惧,他将引发恐惧。与此同时,禁军为了这种战斗准备了什么,在墙上巡逻还有磨亮他们的长矛?”
我知道他们所做的远不止这些,我猜法迪克斯也知道,但他的观点很好。
“如果你的意思是反对,”我感觉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见到自己的努力失败,“这是你的权利。”
“哈,如果我想这样让你受挫,那还要比在议会里投票要善良些,因为那样在投票结束时还会看到你的希望在投票结束时崩塌。”
他轻轻地拿起另一张羊皮纸,上面的每一个表格上都是对一些不法之徒的死亡宣判。
他摆弄着这些羊皮纸就如同银行家在摆弄承诺书一般。
“不,我已经在脑中为你规划了一个更巧妙的惩罚。我知道你已经和禁军交谈了,你不要希望从他们那得到回复,因为我也一样,但你不得不等他们的回复,因为我已计划弃权,而你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
我明白,如果他在说实话的话,那么投票结果依旧是五比五,还需要把空缺的席位填补上才能打破僵局。
我不得不用某种办法和禁军总司令谈谈。
我现在能理解法迪克斯所做的了,我的目标被发现了,现在再去见禁军对我来说很危险,如果什么都不做又会坐视良机丧失。我可以努力争取,但这又会威胁到我八十年来努力建设的一切。
过去我小心行事,现在则必须兵行险着。
“我现在还不知道禁军的意图,”我说道,不过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法迪克斯把手放到桌子上,灵巧地叠在了一起,拢在了最好的丝绸制成的袖子中。
“那么,总理大臣,”他为这次会面做了结束,“如果你珍视你的尊严,或者珍视你议会中盟友的议题的话,我想你最好还是找出他们的意图。”
第20章:危机[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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