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寒枝同根(权谋线)[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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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蟾屏息敛容,蹑足躬身趋进内室。只见魏嬿婉端然斜倚于填漆螺钿贵妃榻上,云鬟堆鸦,纹丝不乱,唯有一支赤金点翠衔珠凤簪斜斜簪定,映着透窗而入的曦光,流泻出一抹锐利的金芒。纤纤素手正拈着玛瑙盘中新贡的红樱桃,一颗颗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
nbsp王蟾垂手侍立近前,低声道:“禀主儿,先前您吩咐进忠公公遣人盯着的秦立并翊坤宫那头…”
nbsp魏嬿婉皓腕微顿,指尖那颗饱满的樱桃堪堪悬在丹唇之畔,眼波未动,静待下文。
nbsp王蟾心领神会,忙将身子又矮了矮,续道:“如今秦立那厮已然没了,但进忠公公谨慎,并未将暗哨撤回,依旧分头盯着两处的动静。今早递了话进来,道是天色未明、晓星尚在之际,翊坤宫的三宝,形迹甚是可疑,竟打西华门外的僻静夹道,悄悄潜入内务府去了。奴才瞧着,其中必有蹊跷。”
nbsp魏嬿婉听了,眼睫微垂,将那悬着的樱桃徐徐纳入口中,贝齿轻啮,细细嚼咽了,方以帕掩唇,悠悠然道:“欲擒虎子,必先纵其归山。且由他去,咱们只消静观其变,看这出戏,他们预备如何唱下去。”言罢,她指尖轻轻拂过一方素白丝帕,慢条斯理地拭去唇边一点微不可见的胭脂色汁渍。
nbsp复又拈起一颗饱满圆润的樱桃,对着雕花窗棂透进来的天光,细细赏玩那玛瑙般通透的赤色流光,朱唇轻启:
nbsp“这协理六宫的差事么……听着风光,左不过是成日同算盘珠子、陈年账簿打交道,消磨辰光罢了。”nbsp指尖微一用力,樱桃饱满的汁液仿佛在薄皮下涌动:“有过这份‘根基,便足够。至于那些个劳什子账册,本宫早倦了。原不过是些锁链金枷,生生绊住了手脚,倒误了留心…真正关乎日月升沉、乾坤流转的机要大事。”
nbsp语声方落,魏嬿婉玉腕微抬,向王蟾略一招引。王蟾见状,忙又趋前两步,将身子躬得愈发低垂,洗耳恭听。
nbsp“昨儿个皇上提及江南河道改浚大功告成,龙颜大悦。圣心欢畅之际,对本宫笑言:‘朕的婉婉,真真是朕的祥瑞妙人,自你得伴君侧,喜事便如珠落玉盘,莫非是瑶池仙品,降凡佑我大清?nbsp此等天语纶音,字字珠玑,实乃旷世恩荣。若任其随风散逸,岂非暴殄天物?”
nbsp“本宫思忖着,”nbsp她指尖轻轻叩了叩玛瑙盘沿,发出清脆微响,“此等‘祥瑞佳话,合该广布于天听之下,使万民共沐圣德,方不负皇恩浩荡。你即刻去寻进忠,着他散播一首童谣,务要着落在那些个走街串巷、消息最是灵通的乞儿流民身上,于市井闾巷、瓦舍勾栏之中,悄然传唱开来。声口要做得自然,如同天降谶语,生发自民间肺腑,切莫着相,露了痕迹。词儿么…”她略一沉吟,朱唇轻吐,“便道是:‘黄龙怒,浊浪翻,哀鸿遍野万民煎;忽见白鸾衔嘉穗,祥光瑞霭落魏园。nbsp记着,”
nbsp“此谣只可流传于市井草莽之间,万不可有一字一句,传入士林清议之耳,或是见于文人墨客的笔札记录。”
nbsp“行了,去罢。”殿外更漏恰递进数声,魏嬿婉眼波如水,倏然流转,落在侍立一旁的春婵身上:“春婵,你上小厨房瞧瞧,那盅煨了足两个时辰的燕窝鹧鸪汤,火候可到了?汤汁可澄澈如金?皇上批阅奏章劳神,正需此物滋养。”
nbsp春婵闻言,忙屈膝应喏:“奴婢省得,这就去仔细验看。”她身影轻盈地消失在珠帘之外。不过须臾,便捧着一剔红云龙纹填漆食盒匆匆回转,“回主儿,奴婢看过了,汤色澄金,温润醇厚,正是进献御前的绝佳火候。”
nbsp魏嬿婉颔首,莲步轻移,由宫人簇拥着,款款行至养心殿。殿内沉水香细,朱批御笔堆积如山。皇上正凝神批阅,眉心微蹙,显是倦了。见魏嬿婉进来,面色稍霁。
nbsp魏嬿婉步履未停,行至御案前,亲手从那食盒中捧出温热的汤盅,纤纤玉指衬着莹白的定窑薄胎,奉至皇上面前:“皇上为国事夙夜辛劳,龙体要紧。喝口热汤,润润心神吧。”
nbsp皇上依言,就着她的手浅啜两口。果然鲜美异常,温热的汤汁裹挟着食材的精华滑入喉间,一股暖意随之缓缓透入肺腑,眉宇间倦色顿消几分,龙颜舒展,笑道:“还是婉婉知朕心意,体贴入微。”
nbsp放下汤盏,皇上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御案那方墨色深沉的端溪紫云砚上,复又温言道:“婉婉,你来,替朕研墨。满宫上下,就数你研墨的手艺最为精到,墨色乌亮匀细,入纸不滞,行笔如云,便是进忠,也及不上你这指尖的功夫。”
nbsp魏嬿婉闻言,欣然至御案旁侧,纤指执起那方上好的松烟古墨,在端溪紫云砚上,添了几滴清水,口中柔声道:“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本分。些许微末之技,能得皇上青眼,已是万幸。”她眼波流转,瞥见皇上眉宇间那化不开的沉郁,心下了然,面上却只作不知。
nbsp皇上抬手,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匣,沉吟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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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婉婉,你瞧这墨色,浓得化不开,本是上品。然则……若这墨,并非全然纯净呢?”nbsp他指尖虚点墨池深处,“譬如有那么些微不可察的杂质,混迹其中,初时或可忽略,然积年累月,渐次沉淀,便成了这砚底一层难以清除的积垢。时日久了,非但污了这上好的砚台,便是再磨新墨,也总带着一丝陈腐的浊气,难以复其纯粹清亮之本色。此等……‘积弊,最是恼人,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欲要涤荡清除,又恐伤筋动骨。着实令人踌躇难决。”
nbsp魏嬿婉垂眸,字字斟酌后道:“墨中微瑕,砚底积垢,原是岁月流转,在所难免。依臣妾愚见,墨色欲求纯粹无瑕,首在正本清源。新墨初成之际,必当精选上等松烟,精研细筛,剔除杂滓尘滓,方能得此乌亮纯粹之色,历久弥新。”
nbsp“至于那砚底积垢…古砚如古玉,温润养人,其积垢亦是岁月之痕。若骤然以刚猛之物强行刮除,恐伤砚体根本,反失其温润古雅之韵。不若…徐徐图之。”
nbsp她微微倾身,纤腰如柳,姿态更显专注,同时柔声续道:“以清水徐徐浸润,以柔力缓缓研磨,借这新墨之清正刚健,日日涤荡冲刷。那陈年积垢,纵然顽固,天长日久之下,亦会被这清流正气,一点一滴,消融化解,复归砚台本真。且这墨香馥郁,久而久之,亦能驱散那陈腐浊气。此乃,以柔克刚,以新代陈,以正祛邪之理。皇上仁德泽被四海,如甘霖清泉,何愁涤荡不净那些许尘垢?只是需得假以时日,更需持之恒心,切莫因一时浊流翻涌,便乱了方寸,损了这方承载千秋文脉的宝砚。”
nbsp言罢,她将磨好的墨汁轻轻推至皇上手边,那墨色乌亮如新漆,幽香沁人心脾。她低眉顺目,仿佛方才所言,不过是论墨品砚的风雅闲谈。
nbsp“以柔克刚,以新代陈,以正祛邪……徐徐图之……”皇上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字,复又执起那管沉甸甸的朱笔,蘸了饱满的墨汁,笔锋悬于一份奏章之上,“只是这清水浸润、徐徐研磨,所耗心力时日,又岂是等闲?”
nbsp魏嬿婉眼波流转,眸光如蜻蜓点水,轻轻扫过那摊开的奏章。
nbsp左边一折,乃闽浙总督周学健所奏,字里行间透着雷霆震怒:
nbsp「臣于福安县查获西洋传教士费若望、德玛诺二名,聚众讲经,信者凡二百余口。其教不敬祖宗神只,妄称‘天主平等,废人伦、乱纲常!尤可骇者,信众七日一会,男女混杂无别,名为‘做弥撒,实为宣淫聚乱之所。更兼彼处有贞女二百余人,誓不嫁人,终身守‘童贞,显系妖术禁制,蛊惑人心!……伏乞皇上乾纲独断,将首逆二洋人凌迟处死,以儆效尤;凡习教男女信众,一体连坐治罪,男发黑龙江披甲人为奴,女入辛者库为婢,以绝夷狄蛊惑之根!”
nbsp右边一折,则是大学士张廷玉所上,笔调沉稳,忧思深重:
nbsp「鄂、豫交界处,白莲教经卷流布乡野,信者渐众。地方绿营捕风捉影,动辄锁拿无辜;更有奸猾胥吏,借‘查教之名,敲骨吸髓,勒索良善。小民畏官如虎,怨气郁结,长此以往,恐非社稷之福!……臣愚见,教首自当严惩不贷,然胁从习教之愚民,多因生计困顿或一时蒙蔽,情有可原。若不分首从,一概严刑株连,恐激生大变!莫若严惩借机勒索之贪吏,以平民愤;赦免仅止诵经祈福之习教胁从,着地方官严加管束,以保甲之法登记造册,使其改过自新,方为釜底抽薪、长治久安之策。」
nbsp字里行间力主‘宽严相济、‘惩首宥从,却也隐见其主张与朝中某些主张‘严刑峻法、‘株连震慑的汹汹之势相抗的艰难。魏嬿婉常侍笔墨,于前朝暗流已略知一二,那虽未上折却无处不在、力主严办的巨大压力,其源头必是来自军机大臣鄂尔泰及其满人权贵党羽无疑。
nbsp殿内烛火跳跃,映着她低垂的眼睫,更衬得她沉静如水,任惊涛骇浪,皆不萦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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